001 遗孤-《桃花三生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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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送进族老家的银子月月如流水,但每解决一件事就又跟着一件事,陈吕氏终明白过来,这是一点点磨掉她的血肉,等剩下骨架子,再直接端了炖汤。

    陈吕氏想走,却是动弹不得了,进来容易出去难,家里没个男人就是没有了顶梁柱。

    陈吕氏强撑到了第五年初,终是也染上了肺病,冬里一场大雪里去了,顺便把儿子也带走了,留下几个家仆空守个院子。

    陈吕氏走后,族里迅速收回了院子,家仆四下逃散,其中几个老资格的家仆竟一个都没找着,跟着一起消失的还有陈吕氏的嫡女。

    陈翔家的就是逃跑的家仆之一,按理说,陈翔家的本就是吕家家仆,去留都由不得陈家,可谁让陈吕氏死后院子让族里人翻个底朝天也没找出一角银子呢,陈翔家的和另一位老管家就成了陈家族里的首号通缉要犯了。

    陈翔家的心里苦啊,眼瞅着都逃回漳州外的边县了,包袱里藏的银票,印鉴,陈吕氏的家书一样不差地硬是让她一路伎俩层出的藏着带回来了。

    还有陈吕氏唯一的嫡女,陈旻桃,才六岁多一点,当初去陈家老宅的时候才那么小一丁点,跟着自己一路风尘,从娇小姐变成了烧柴丫头,穿得破破烂烂地守在床边,见她醒了立刻端水扯手巾,给她擦脸擦手,乖巧懂事。

    陈翔家的没忍住,一行清泪顺着眼角就滑进了衣襟里,“姑娘啊,老婆子不中用了,想送你回京,没成想一病就病到了现在哩,老婆子怕是走不完这最后一程喽。。。”陈翔家的嘴干,喝口水缓了缓,她还有好多话要交代,脑子里乱糟糟的,头晕沉沉,一时都不知从哪交代起好,“我家那位是矿山街陈家布行的二掌柜,我大儿子在里边做学徒,原来吕家的家仆只剩我一个人了,你进了府想办法去找我大儿子,他定能帮你联系吕家在漳州的关系,陈府里原来与夫人走得近的是嫡支二房里的三夫人,你若是有求于她,看在夫人的面子上,她定能帮衬一二,你的亲奶奶,咱们三房的老夫人也是南阳人,对你虽不会太亲近,也不会无缘无故打杀了你,你若是能够,就讨她欢心,住到她院子里,咱们三房的大夫人是个刻薄爱计较的,你躲着她点,你往后在陈府就是寄人篱下,千万不可同其他少爷小姐争,你得退,因你无根无靠,你不退,就得受罪了,夫人拖我,托我送你回来,我老婆子没用,竟是到了家门口了,却……”

    陈翔家的强顶着头晕目眩的恶心感,搜肠刮肚地把府里关系一遍遍絮叨给床边的小女孩听,也不管她记不记得住,这些话一路上陈翔家的也没少说,也不知哪些是重复的哪些是没说过的,有时还能说串了姓,更别提大宅子里错综复杂的关系网,但陈翔家的已经顾不及这许多了,她一路上到一个地方就写封信回家里,到了这漳州都个把月了,竟是还没看到人来接,她本就一路逃亡,战战兢兢,此刻到了强弩之末,不生疑也不行了,家里定是遭了变故,这才赶紧搜肠挂都,趁着还有口气在,竹筒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强塞给床边趴坐着的小丫头。

    小丫头安静乖巧地听着,时而递水换手巾,还顾着时辰,给陈翔家的煎药,陈翔家的是看着她长大的,从小说不上锦衣玉食,可也是使唤奴婢长大的,头一回侍候人,心里犯憷,手里也没个轻重,药煎的时好时坏,却是她尽力而为了,因为她心里懵懂地知道,这陈翔家的管事妈妈,是她最后唯一的依靠了。

    陈翔家的看着她这样乖巧,在家里夫人虽然偏疼儿子些,可也是宝贝这个女儿的,何曾遭过这样的罪,再说还是自己从小疼到大的,心里不忍,说得越多越是困乏,老泪纵横,回光返照似的拽着她手,不让她离开床边,张嘴却是喘不上气,出不来声了。

    陈旻桃一见,急了,拽开陈翔家的手,扭身就往外跑,去找隔街的牛大夫,陈翔家的在她奔出院门的那一刻,断了气,临死最后吐出口的那句话轻的好像一片纸,飘洒在空荡荡的屋子里,让阳光一晒,灰都不剩。

    一刻钟后,陈旻桃拽着牛大夫回来院子,牛大夫瞥了一眼床上就摇头叹气,看陈旻桃哭得可怜,也没要出诊费就急急忙忙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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