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百四十一 祸生肘腋因赌起-《柳三哥传奇》
第(2/3)页
急得八哥抓耳挠腮,把能想到的词儿都用上了。
阿四傻了:“啊?”
八哥指指他怀中的银子,却又不敢碰,怕鸡爪手破了运气,急得怒发冲冠,横眉跺脚,嚷嚷道:“快,给老子,全,押,上!”
八哥眼睛发红,快喷火了,要拼命的样子,阿四胆小,只得战战兢兢掏出怀中的银子,将三十两银子,不情不愿地推到赌桌中间。
过了一会儿,凑足了六人,其它五人先摇骰盅,第四位摇者,摇了三十六点,第五位,只摇了九点,气得转身就走。
阿四最后摇骰盅,他摇的时候,大脑一片空白,完了,该死的八哥,不听我的,看来,赢来的钱,要输个净光了,真可惜,操,反正不是我的,活该,鸡爪手八哥!真是个败家玩意儿!
他摇了六下,将骰盅放在桌上,掀盖,哇,又是六颗骰子全是六点朝上,与第四位摇骰盅者并列,围观者呼声又起,按规矩,他俩要再摇一次,一决输赢。
第二次摇骰盅,岂料,对手摇了五个一,一个零,总共五分,臭。
摇骰者自认倒霉,转身要走,被坐桩的一把拉住,道:“客官,别走呀,也许,你臭,他更臭呢。”
摇骰者苦笑,道:“不会吧。”
坐桩者道:“不会也别走,好戏在后头,人生难预料,赌局更奇妙。”
摇五点者这才没走。
八哥朝坐桩者白个眼,心道:“多管闲事,多吃屁,太不给面子了,要是老子输了,想个法,整死你。”
转而一想,怕啥,从我记事起,这辈子摇骰子,还从未将六粒骰子,摇成五点的呢。看来,这次是手拿把掐赢定喽。
不仅老子没有过,手气再臭的人,六粒骰子,要想摇成五点,也像中头奖一样难哪。
阿四面含微笑,摇骰,放盅,掀盖,呀,阿四抽了一口冷气,傻眼了,竟也摇了个五点。
所不同的是:他摇了一个五点,五个零点。虽与前者并列,却也真险,差一点就输啦。
这是咋回事呀,天!
阿四差一点厥倒,对手乐得蹦了起来,对坐桩者道:“老兄,要是我赢了,咱俩五五开。”
坐桩监赌者道:“好说好说。”
围观者呼声暴起,响遍大厅,赌资不大,呼声却大,几乎要将屋顶掀翻了,引得其它赌桌上围观的人,纷纷涌向这张赌桌,赌场保镖慌了,忙增派人手,将众人挡了回去。
这种赌局,不是天天能有的,点数胶着,紧扣人心,确实让人瞠目结舌,大开眼界。
按规矩,若是双方都不愿意摇了,也可以不摇;双方可以平分六人赌资。
若是有一方要摇,必得再摇最后一次。
阿四对八哥悄声道:“小祖宗,咱们不摇了,行不?”
八哥铁青着脸,双眼紧盯着桌上白花花的银子,道:“不行,破釜沉舟,义无反顾,勇往直前,趁热打铁,势如破竹,再创佳绩。”
八哥像是在念经,不是在说话。眼睛直勾勾盯着桌上的银子,那眼神,跟他大脑里的那根筋,绷得一样直。
念经的人,是有信念的,你想让他转过弯来,真是痴心梦想。
阿四心道:其实,这竹子没破呀,卡住了,哪来的势如破竹呀,八哥瞎说,心乱了,嘴也乱了,再会说的人,这时,也难免会乱。
阿四喃喃道:“这,这,要是……”
八哥道:“闭嘴,摇盅,运气好着呢,玉皇大帝当头罩,财神菩萨迷迷笑,财运来了如山倒,金银财宝跟你跑。”
他像个巫师似的念叨着,一个劲儿为阿四打气,气可鼓,不可泄,这个道理八哥最懂。
阿四双手撑着赌桌,几乎坐不住了,差一点,就要出溜到地上去了。
第三次摇骰,对方手气不错,摇了个三十三点。
阿四只得又摇,手在摇着骰盅,骨碌碌作响,却没一点感觉,像是别人在摇一般,只觉得,胸口心儿怦怦乱跳,几乎要从嘴里蹦出来了。
他不知自己是怎么把骰盅放在桌上的,也不知是怎么掀开盅盖的,只听得围观众人,又叫又跳,啧啧称奇。
阿四直勾勾地盯着骰盅里的六粒骰子,六粒骰子围成一个美妙的圆圈,俱各笑逐颜开,六点朝上,六六三十六。
“三十六”,这是世上最美妙的数字。
啊,我又摇了个三十六么?不会吧,梦里想屁吃,哪有这种好事,会不会是对方摇的呀?到底是谁摇的呢?
这一刻,轮到阿四乱了。
直到八哥抱着他,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两口,道:“呆子,咱们赢啦,赢啦,真他妈的,精彩!过瘾!比赢钱还过瘾!”
见阿四还在精神恍惚,怕他中邪了,八哥在他脸上“咣咣”抽了两耳光,道:“傻子醒醒,咱们赢了,快,醒醒。”
阿四这才如梦初醒,推开八哥,扑到桌上,把银子全扒拉进了怀里,一百八十两银子,塞进怀里真沉,一直沉到心底。
此生,他从未在自己怀里,一次塞进过那么多银子,沉是真沉,开心是真开心。
坐桩监赌者对阿四道:“客官,懂规矩么?”
阿四道:“规矩?啥叫规矩,规矩就是,我赢啦!”
坐桩者对八哥道:“八哥,你给这位客官说道说道。”
八哥道:“阿四,别乱来,按规定,赢者要拿出一成的赌银交给坐桩者。”
“啊,为什么?”
坐桩者道:“你想让满堂彩的人喝西北风呀。”
阿四想想也是,满堂彩开赌场也不能白开呀,点头道:“成。”
上交了十八两银子。坐桩的道:“不对,还有第一次该交的三两,一共二十一两。”
“这么算呀?”
“不这么算,怎么算?你问八哥去,八哥知道。”
阿四看看八哥,八哥点点头,阿四只得又交出了三两,怀里还剩了一百五十九两银子。
事后,八哥严守承诺,除去自己的本银五两,所赢一百五十四两银子,他俩对半分,各得七十七两银子。
对阿四来说,他发了一笔大财。
一个月薪水是三两银子,一年是三十六两银子,他上有老,下有小,每月交给老婆二两半,半两银子是他一个月的零花钱,日子过得捉襟见肘。
如今,有了这七十七两银子,干啥?做生意。
要是有一百五十两银子,就能在夫子庙租个门面,开一家店铺了。
是不是再去赌一把?其它,没别的法子可想,没人会借给你八十两银子去开店。
要是这个店亏本倒闭呢?那八十两银子就算打水漂了。只剩了一个穷光蛋,要钱没有,要命一条,没人要他这条贱命。
阿四想了三天三夜,突然,想起了八哥,世上只有八哥最看得起我,也许,他肯借呢。
他找到八哥,道:“兄弟,商量个事儿。”
“说。”
他就把自己的想法跟八哥说了,八哥道:“早点说行不,你知道,如今老子口袋里还剩多少钱?”
“花了一点,还剩了不老少。”
八哥道:“还不老少呢,只剩了五两银子啦。”
“钱去哪儿啦?”
八哥喜滋滋地道:“去了一趟,南京城最有名的窑子‘**’,叫来两个头牌姑娘,陪了一晚上,就把赢来的钱,全花没了。”
“啊,你不能省点儿花呀,哎,真是个脱底棺材。”
八哥道:“老子生不带来,死不带去,存钱干嘛,哪天,一个飞来横祸,死了,钱没花了,那不冤死呀。辛苦钞票快活用,痛快。要不,咱们再去赌一把?”
他掏出了五两银子,死乞白赖,扯着阿四的袖口不放。
阿四道:“不了,不去了。”
阿四花了好大劲,摆脱了八哥的纠缠。
他才不愿意把自己赢来的钱,跟八哥分享呢。
如今,只有再去赌一把了。
他挑了个黄道吉日的夜晚,又走进了满堂彩赌场,不巧撞上了八哥,八哥道:“你小子不厚道,老子挑你发了财,过了没几天,就忘个干净,如今有几个臭钱了,连人头也不理了,见了老子,只当没看见,光想着闷声不响大发财,躲在一旁吃独食了,哼,老子咒死你,咒你阿四,从今往后,时运倒转,逢赌必输,脚踏狗屎,专走霉运,一步不顺,步步不顺,一蹶不振,场场败北,输个精光,剩个裤衩,﹍﹍”
八哥的嘴真毒,专挑损人的字眼,他后面说些啥,阿四没听清,也不想听,反正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。
阿四装作没听见,避之唯恐不及,也不跟他理论,怀揣七十七两银子,在窗口兑成筹码,去大赌桌赌钱了。
岂料,只摇了一盅骰子,就把七十七两银子输光了。
赌桌旁有个放高利贷的,叫崔明贵,外号“催命鬼”,其实,也是满堂彩的人,道:“客官,胜败乃兵家常事,你想赌,我错钱给你。”
不知哪来的胆子,阿四狮子大开口,道:“借一百两银子。”
催命鬼道:“行,不过,要签个借据,签了我就给,要现银就现银,要筹码就筹码。”
“快,把借据拿来,我签。”阿四迫不及待。
催命鬼从怀中掏出一张借据,将他拉到一旁的签约房,道:“客官,可得仔细看,签了字,那就不能反悔了,没签字,反悔还来得及。”
阿四只扫了一眼借据,根本没仔细看,提起笔来就签字画押了。
催命鬼收起借据,倒也爽气,从怀中掏出价值一百两银子的筹码,交给阿四。
阿四来到赌桌前,全押上,又摇骰盅,又输了。
八哥站在一旁偷觑,刚才,阿四输了,他还叫好呢,如今,见阿四借了高利贷,又输了一百两银子,却吓得不吱声了,他隐隐觉得,阿四这回可真要完蛋了,莫非,是叫我咒输了?想到此,偷偷溜了,免得阿四迁怒于他。
老实人要发起毒来,啥事儿都干得出。
催命鬼道:“客官,还借么?”
“借。”
“多少?”
“一百两。”他只想赢了这一把,就再也不来了,他不信,自己的手气会那么臭,只要赢一把,就能还债开店,啥都解决了。
不管你信不信,阿四还是输。
就这样,他借了六百两银子,全败光了,真成了败家玩意儿。
他还想借,催命鬼不借了,像是知道他家底,道:“你用啥还?老子再借,真成傻子了。”
阿四是怎么走出满堂彩赌场的,记不清了。
从此,他背上了高利贷的巨额债务。
讨债人催命鬼,带着打手,常堵着他,拳脚相加,催他还债,说是,如今利滚利,债务已达千两银子了,要么,让他交出老婆和三个孩子抵债,如若,再过十天不还,就要卸下他一条大腿了。
跑吧,拖家带口的,没钱,怎么跑得了?
突然,他埋在心底的秘密,冒了出来。看来,如今真是山穷水尽了,也许,只有这条路可以试一试了:
半月前,香兰客栈住进了一对中年夫妇,男子商贩模样,女的挺着个大肚子,哼哼唧唧的,像是要生娃的样子,夫妇俩相依相偎,十分恩爱。
林掌柜自从接了这对夫妇后,像是变了一个人,从此,行事诡秘,鬼鬼祟祟,分明是有啥秘密瞒着众人。并叮嘱伙计,老家来了两个亲戚,喜欢清静,在后院养病,客栈闲杂人等,不得进入。
从此,后院大门紧闭,还加了把大锁头。
能进入后院的,只有林掌柜与他的老婆。
这可是香兰客栈开店以来,从未有过的事呀,内中必有蹊跷。
记得当初,林掌柜的“亲戚”来客栈时,自己曾打过照面,中年男子风尘仆仆,满面忧急的模样,如今仍历历在目,他不说宁波方言,一口地道官话,怎么就变成老家来的亲戚了?这是哪门子的亲戚哟?
事情已过去半个月了,也许,孩子早已生下,而这一男一女,却从未再见一面,想起来,着实令人费解。
他俩,会不会是在逃的柳三哥与南不倒哟?不是说,南不倒即将临盆了嘛。
真像,不,就是,应该是。
这个猜忌,埋在心底已久,他是个嘴紧的人,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此事。
水道大院门口张贴着捉拿凶杀犯柳三哥夫妇的告示,说是:凡能提供确切情报者,得赏银五十万两。
柳三哥与南不倒,是江湖大侠,阿四十分钦佩,说柳三哥杀了老龙头,他根本不信,当初见了悬赏,心道:我就是知道他俩藏在哪儿,也不会为了赏银,去干这种昧着良心的勾当。
有些财发得,有些财发不得。阿四是个有底线的人,绝不会越过底线,去干烂事。
如今,情况变了,自己已到生死存亡的关口,没得选择,要么,家破人亡;要么,去走这条能让他逃过一劫,发笔横财的路子。
自己去告密,他不敢,柳三哥有许多换命弟兄,若是日后知道是自己告的密,性命难保。
他想了许多办法,终究想不出个万全之策来。
今儿,突然,大脑灵光乍现,想出了一个好法子,觉得,这个法子比较靠谱,可以一试。
既能还了赌债,又能捞一笔,并且,更重要的是,能严守机密,保全性命,没有后顾之忧。
晚间,他走进了满堂彩赌场,径直找到了债主,催命鬼奇道:“哟,啥风把你刮来啦?近日来,你见了老子就躲,今儿,怎么找起老子来啦?大约还钱来了吧?”
阿四道:“跟还钱有关。”
“不行,老子只认钱,不认有关没关。”
阿四道:“我想找你家老板面谈。”
催命鬼道:“找老板,你发昏了吧?老板才不会为了这点小钱,见你呢,滚滚滚,骨头发痒,讨打不是?快找钱去吧,没钱免谈。”
阿四郑重道:“我有一件极为机密的事,找老板谈,放心,老板不会怪你,只会赏你,相信我,就信一次吧。”
阿四一本正经,神色郑重,煞有介事的模样,不由人不信。
催命鬼道:“唔,那,你等等,我去见了老板再说。”
一会儿,催命鬼来了,道:“算你运气,今儿,老板心情特别好,愿意见你,记住,他姓黄,得恭敬点,否则,没你好果子吃事小,也没老子的好果子吃。”
阿四道:“崔爷,这个我懂。”
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