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九章 名为晦翁居士-《凡世歌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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终于,傻子的付出得到了回报,傻子和小翠终于找到一块地势平缓的地带,三面环山只有一处入口,亮光和朗朗书声来自于前方。
小翠看到了,看到晦翁居士拿着一本书站在院子里,皎洁的月光通过山谷聚集在晦翁居士的身上,他邋遢的样子瞬间就高大了,眼底的七颗黑痣仿佛在发光。
傻子没有冲过去,小翠拍拍他的后背让他放自己下来。
傻子像是疯怔了一般不听话,站在原地与晦翁居士面对面,小翠不知道傻子这是怎么了,她也看不到傻子的正脸看不到他的表情。
小翠忽然想到,从她们迷路的地方到此处,起码有五十多里路,晦翁居士的读书声怎么能传过去呢,难道是山谷起到了扩音的作用,让他的声音随着风扩散了?
小翠觉得很迷茫,小翠感到不可思议,小翠想不通。
却就在此时,傻子的身子忽然低了下去,很低很低几乎吓到了小翠,那种身体忽然倾斜向下的感觉如同倒栽葱,感觉脸快要接触地面了,最终却很安然。傻子放下了小翠,自己单膝跪地,小翠知道傻子是向晦翁居士下跪呢,过去她一直认为晦翁居士是个名不副实的人,现在才发现,晦翁居士是有真本事的。
她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——傻子跪了下去,起初是一条腿,后来是两条腿全部跪地,然后深深叩首,喊了晦翁居士一声师父!
这一刻,傻子的口齿忽然就清楚了,仿佛嘴里的口水都被咽了下去。
晦翁居士转身踱回屋子,推开屋门的时候对他说,“进来吧。”
那一夜,狭小的草舍里传来了朗朗的读书声,晦翁居士为傻子读了一晚上的书,其中的每一个字都是晦涩难懂的,小翠完全听不懂,也不想听懂,昏昏沉沉地睡去。
转天天亮了傻子就背着小翠下山去了,下山的时候小翠不禁想,村民们都知道晦翁居士居住在山上,可有谁见到过晦翁居士居住的地方吗?有谁在山上看到过晦翁居士吗?
每天他都在固定的时间下山教课,然后在固定的时间回山上,一整晚不知所踪。从来没有人见过晦翁居士的住所,哪怕从身后跟着他,很快居士也会不见了踪影。
晦翁居士是神仙吧,傻子拜他为师是不是疯病能够好转呢?回想起傻子喊师父的那一声,小翠以为傻子已经好了呢。
下山之后过了几天养好了脚伤,小翠亲自把傻子送入了草庵,让傻子跟随晦翁居士学习圣人的教诲,儒生们这才明白晦翁居士之前那些话的深意,傻子真的回来了,圣人的教诲将傻子引回自己该来的地方,无需强求。
那以后傻子每天跟随晦翁居士读书,每天摇头晃脑的似乎要把锈死的脑袋晃清明。
晦翁居士并没对傻子特别关注,只是在堂上讲学,严厉地对待每一个人。
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,傻子眼中涣散的光越来越凝聚,有的时候和他对视,你会感受到压力,而傻子则不会看你,他的目光总是向上的,仿佛在注视宇宙的尽头。唯一不变的是傻子脸上痴痴傻傻的笑,和他逆来顺受的态度。
对于任何人任何事,傻子都是宽容的,都是接受的,他的心像宇宙那样广博。
傻子依旧是傻子,傻子也不再是傻子,没人敢轻视他,因为傻子的眼中有光。
打他骂他甚至侮辱他,傻子都不会动,只是痴痴傻傻的笑,傻子的心仿佛能够包容宇宙万物,仿佛世上没有让傻子烦心的事情。
这一天,晦翁居士正在讲学,忽然之间睁开了眼睛望向门口,果然不久之后就有一位脏兮兮地村民从外面跑来了,慌了慌张地说:“居士,官府的人又来了,指名道姓想要见您,威胁如果您不现身,就要将村子封了,将村民全部迁走。”
晦翁居士稳如泰山,一众儒生唏嘘赞叹,原来居士这么稳的。他合上了书平放在眼前的桌案上,然后对那人说:“去吧,告诉官府的人我很快就来。”
儒生们想起圣人的教诲,决心跟随居士一起前去,哪怕是杀头也要死在一起。
晦翁居士等到报信的人走远才施施然地站起,淡淡微笑没有说话,背着手走出草庵,一副即将慷慨赴义的样子。
晦翁居士的衣服上缝满了补丁,头发是潦草的,手上的茧子全部生在手指处,因为常年握笔。晦翁居士一身的正气,走在路上太阳的光芒如影随形,鸟儿停在枝头唱歌道别。
傻子傻兮兮地跟在队伍后面,他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,别人做什么自己就做什么。顽童们拍着手唱起歌谣,草庵中的学生排成一条很长的队列,义无反顾的跟随自己的师父,九州的大儒,他们知道即将有大事发生。
晦翁居士放下了手中的书,放下了书的读书人是最可怕的,因为书中的笔墨已经全部记在了心里,没有什么事情难得倒他。
晦翁居士昂首阔步地走了过去,明明没有人引路,他却知道官兵们所在的位置,前来报信的人被官兵揪住龇牙咧嘴,看到晦翁居士来了总算松一口气。
往常来请居士的都是读书人,是官府的人;今日来的却是官兵,是用剑说话的人。有句老话说的好,秀才遇见兵,有理说不清。看来皇帝这是要用硬的了,不知道他为什么铁了心要请晦翁居士出山,甚至不惜用全村人的性命威胁他。
晦翁居士走过去,他的步伐沉稳,他的头高高的昂起,有着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气度和胆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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